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遭遇浮世孤寂的时候,人心冷漠的时候,来牵着我的手,把头靠在我膝上罢......悲伤的眼泪不想给别人看,但不必躲避我,泉涌也似的泪水,自有我的衣袖为你拭擦。

——樋口一叶


江水涌动着层层叠叠的暗色波纹,水面上的风透着腥咸味。我和新认识的朋友倚靠在岸边白色石头围栏,靠岸的江水里浮动大团的水草,对岸是璀璨的灯火和高楼建筑。


带着不喜欢的预设去看种种不能自相调和的元素杂糅在一起的S城,新式的现代化气质和暗涌的古典主义气息,狭隘的成见和包容的文化,但当我站在H江岸,用自己的双眼去看江上的景象,感受到吹风里的咸味和与肌肤贴合的湿热和凉气的时刻,我不想留下,但幻想在将来回到这里。


我想起和伊坂分别前的夜晚,我们搬两个小凳坐在短租的公寓阳台。“说不希望在旅途中结识新的朋友是假的,但是一想到由性格外向人主导的各种场面还是觉得胃扭作一团的难受。”没有星星的夜色里,我们手中的啤酒瓶碰在一起。“我觉得自己是拒绝形式化社交的外向人。”淡淡的苦味。


如果说结交“有趣”单纯是为了从周围汲取情绪价值,那对于理想人格,我大概是喜欢纯粹的人,我写的故事里这样的人会有不移的信仰,还有一双澄澈的深湖蓝色的眼睛。我向往纯粹的酒神和纯粹的日神式的快乐,纯粹的激情的扩张,纯粹的理性的静观......尼采说“成为你自己”,我天生不纯粹,但仅仅是将“纯粹”作为一种追求摆到生活里,也能带来极大的美学体验和心灵满足了吧。


当时我是带着多少可以邂逅一些美学体验的心情抵达S城的,即使现实的S城一定是和梦境的S城不同,也更不同于此时笔下的。第一天去步行街闲逛,道路中央有贩卖雪花膏的小亭子。用印着穿旗袍的女人、周边饰一圈花纹的小圆盒兜售古典情怀。


即使被张爱玲和王安忆笔底旧S城美人的流转一瞥迷的不行,现实是王琦瑶早已死了,弄堂也拆了个干净,建起容纳网红打卡店铺的不知什么东西,好像是直观地劈头盖脸地甩来“幻想是愚蠢的,变化是不可避免的”之类的人人都觉得自己明白的话。


另一人尽皆知的不可避免的存在是人群的分层。对于民国时期,夸大上流社会的绮丽奢靡和夸张绝大多数平民百姓的贫困饥寒是两种偏狭。但第一种偏狭流传甚广,甚能激发今人不切实际的虚浮幻想,以至于想站在更高处追寻平衡的人开始呼吁第二种偏狭。


在S城逗留的短暂时光里,重要的日程是闲逛和与W友人在睡前时光通信,不过写信邮递太慢了些,况且不在同一个国家也要麻烦不少,所以我们选用邮件这种方便而不失复古的方式。


我们谈论社交,谈论在这个年纪应当如何,谈到夏日的crush,谈到见识,谈到重逢。我能想象她说“时常在喉头干涩时试图开口,却无法真正让感受顺着舌头落出来,生逼着自己挤出几句细碎的语句,也全部词不达意”,我说我在远处看到坐在石阶上的男孩执一本书,阳光毫无保留地落在书页和卷翘的短发,美得像画。


她说有诚挚而稚嫩的沟通的意愿已再好不过,我说自卑可以被疏离掩盖,却不可以被爱超越。她说她的孤独像一条涨大的鲸鱼,有巨大得吓人的白肚皮。我说我的孤独也毫不风雅,不是禅房幽径的孤独,而是城市夜晚的天桥下汹涌的车流的孤独。


她说过我紧张起来支支吾吾的模样也是可爱的,她说喜欢我执拗的医学理想,她说我值得过让自己舒适的生活。我们曾经卡着对方的时区交换新年祝福,在压抑而忙碌的晚冬,为彼此心中不可战胜的夏天干杯。我现在常常想起她,常常想起月亮,想起诗,想起黄玫瑰,想起没有表情的西西弗斯,和曾经认为无法度过的冬天。


她说再见面是一定的,希望那时衣襟带花,岁月风平。我这次没有回应。


或许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还是会这样,渴望在来日的某一天重新回到S城,而又不在身上留下属于这座城市的任何气息。或许我将度过无数个和她在时同样寒冷的冬日,而后如同期待而又恐惧和她重逢一样,期待而又恐惧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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